出了派出所的门,苏涧环伺一圈,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被谁骑走了。
他们派出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出警要及时,自行车不能上锁,停得离大门近就容易被骑走。
苏涧的自行车一直是离大门最近的那一辆,所以他的自行车也旧得很快,但苏涧从不在意这些。
他顺手薅了一辆院里也不知道谁的二八大杠,长腿一迈,轻松地跨上了自行车。
他冲玉温抬了抬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剑眉,“玉温同志,您是坐车,还是走着过去?”
在90年,坐自行车后座那是挺亲密的关系了。
从派出所到玉温舅舅家住的三月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再加上玉温这一身扎眼的衣裙,如果坐在他的后座上,一路飘过去,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正经女同志一般不会轻易坐男同志的自行车后座。
苏涧故意捉弄玉温,见她犹豫,薄唇扯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这大冰山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算了,我先到那边等您。您老人家慢慢走!”
说完,白色帆布球鞋蹬往脚蹬子上一抬,就要往前走。
玉温却是先他一步,翘?臀一抬,侧身坐上了后座。
一股清雅的花香撞进鼻腔,苏涧腰背一僵。
怎么感觉又输了一局。
苏涧从小在庄慕长大,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都熟悉得很,骑着车弯弯拐拐,走的尽是一些玉温不知道的小路。
风是自前往后吹的,玉温的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肥皂香气,很干净的味道,让她想起久违的阳光。
阳光透过苏涧身体的间隙照过来,暖得有点过分。
在原来的宿命里,苏涧在两个小时后会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江北大桥上有人打群架,还带着刀。
当时派出所里没有其它人,苏涧只身一人出警,最后英勇就义,享年21岁。
中阴间里的日子其实很苦,那里阴寒至极,终日无光,空气中一股腐尸的气味,天空中永远漂浮着烧不完的灰烬。
火葬的还好,从始至终都是一捧白灰的形态。
土葬的随着肉身的腐烂,身上也会发出恶臭,腐肉脱落,最后化成一堆白骨。
玉温心里有放不下的怨念,不愿意投胎转世。
苏涧也觉得自己怪丢人的,刚参加工作一年就死了,还是死在几个小混混手上,这个死,他不服气,所以也不愿意投胎。
在中阴间苟着也是要花钱的,和阳间不同的是,这里多半是赚不到钱的,钱的来源就来自于阳间亲人烧的纸钱。
苏涧的父亲和姐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俩人坚信科学,拒绝迷信,苏涧死后,愣是一分钱也没给他烧过。
为此他还专门托梦给父亲,让老人家给自己烧点纸钱,可苏涧他爹觉得梦是对白天思想的投影,还提醒自己以后要少想一想儿子了,转身投入到社区中老年歌舞社团去了。
玉温和他不同,玉温的母亲是佛教徒,她坚信投胎、轮回和因果,每年七月半都会给玉温烧大量的纸钱。
再加上岩应心里有鬼,也是大把大把的纸钱给她烧过去,所以玉温根本不缺钱。
重生的票每隔几年或者十几年会有一张,中阴间里上亿只冤鬼都在等着这一张票,而想抢到票,除了谋略决心,还需要力量,最后一项是玉温所欠缺的。
最后玉温和苏涧达成共识,玉温花钱养着苏涧,而苏涧则帮玉温抢重生的票,玉温重生后再想办法救下苏涧,俩人就算扯平了。
这个交换条件是玉温提出的,其实这其中有个大bug,重生后的事中阴间的鬼就管不着了,如果玉温重生后不去救苏涧,那苏涧其实也没办法。
可苏涧却一口答应了,不知道是信任玉温,还是因为苏鬼有点傻。
两只鬼在阴寒的黑暗之中等了一年又一年,苏涧看着玉温腐烂、发臭,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他是火葬的,不会变质,始终都是一捧淡淡的白灰。
年复一年,她的美貌不在,可他始终都在。
中途有两次重生的机会,一次是在2001年,那次苏涧和玉温没有抢到票,苏涧还在厮杀中损失了半斤骨灰,俩人因此沮丧了几年。
第二次是在2022年,这一次苏涧抢到了票。
他把票按进玉温的手心,一抹盈盈的蓝色忽地闪了一下,没入手心消失了。
“1990年5月29日再见。”苏涧说。
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到岩应家门口。
一支三角梅从院里探出头来,庄慕的气温四季温暖,很适宜植物生长,那花开得如火如荼,繁花压弯了一树的枝丫。
和繁花相应的是屋内繁忙的烟火气。
岩应家去年春节的时候买了一台17英寸的熊猫牌彩色电视机,岩应和儿子岩罕正在看中央一台播放的《封神榜》,电视机的声音开得挺大,吵吵嚷嚷的。
舅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