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幛薄,稍隐潘安貌,难遮沈郎腰。青丝绳软,上系横梁架,香囊垂床角。金兽炉香,龙涎一点燃,烟雾自缭袅。
浮世若梦,争什么红袍与白袍?人生如戏,不过是他嘲与自嘲。真小人口蜜腹剑,伪君子笑里藏刀。
李承乾睡得正沉,忽然被人摇醒,他激灵一下,猛地睁开眼睛,心怦怦地乱跳,见秦胜满脸的急切,还说着什么“有大事”,他的心不由得一紧,慌忙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四殿下他”
“惠褒怎么了?”李承乾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慌忙找鞋,秦胜使劲喘了一口气,说道:“四殿下他给陛下送夜宵去了。”
李承乾刚穿好一只鞋,另一只也不找了,他就咬牙切齿地盯着秦胜问道:“然后呢?”
秦胜被问住了,这还有什么然后?这你都不知道着急吗?他简直有点怜悯李承乾的智商了。
“殿下,你才是太子啊,他抢先给陛下送夜宵,岂不是”
“滚!”李承乾抬腿一脚把秦胜给踹了个大腚蹲:“多大的事,你也来报?知不知道我在睡觉?”
“殿下恕罪”秦胜手推着地直起了身子,一收双腿规规矩矩地跪在床边,两眼焦急地朝上拱手作揖。
“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啊,太子你想,四殿下给陛下送了夜宵,你要是不去送,岂不是显得你孝心不足吗?”
在这个以孝治国的时代,身为太子在孝行这回事上,被其他皇子给超越了,这能是小事吗?
秦胜不是没事闲的,来打扰李承乾睡觉,他是真的替太子着急,宫里哪有一盏省油的灯?
一个眼神都能分析出三十六计来,李泰大摇大摆地去给皇帝送夜宵,这是明目张胆地在争夺皇宠,太子这边要是一点反应没有,那不就凉透了吗?
李承乾静静地看着他,冷嗖嗖的眼神看得秦胜浑身直发毛,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解释一下,太子又什么都没说,不解释,太子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与其说李承乾在审视着秦胜,不如说他是在审视自己的内心。秦胜是他最信任的人,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觉得秦胜说的对。
会觉得一切错都在李泰身上,是李泰阴险恶毒、蓄意争夺皇宠,处处跟自己较劲。
可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李泰做错了什么?儿子给爹送一碗汤面就罪大恶极了?
他独自去送汤面没有提前通知我一声,就算诡计多端了?难道给阿爷送碗面,他还得特意来请示我一下吗?他要是真来请示了,那才叫没安好心呢。
这件事非要说有人做错,那也是自己错了,不是李泰把自己显得孝心不足,而是跟李泰比自己就是孝心不足。
知错改错也应该是自己努力做到更好,而不是去怨恨比自己做得更好的人。
想起梦中的事情,每次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后一次又一次犯错,错上加错,最终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梦中的事无论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该活成一个自私、狭隘的小人,为什么就不能心胸宽阔一点,做一个豁达的君子呢?
李承乾语调清冷地说道:“我不去送夜宵显得孝心不足,我去送也不就是个画蛇添足吗?”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这么想啊,晚去和不去那能一样吗?”秦胜拿起另一只鞋子给李承乾穿好:“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四殿下送过汤面了,晚去和早去,孝心都是一样的。”
李承乾被他这么一搅也没了困意,心还是跳得有点慌,眼睛也还是很疼,他吩咐道:“准备一份夜宵。”
“都备好了。”秦胜赶紧扶着李承乾站起来,边向外走边嘱咐了许多的话,不过就是要在陛的依赖之类的。
李承乾一直没有说什么,他坐上肩舆之后扭头斜视了秦胜一眼,秦胜正提着灯笼指挥小黄门子准备伞,以备万一雨再下起来。
李承乾缓缓地闭上眼睛,肩舆走起来有点像是在摇篮里的感觉,轻微地颠摇很适合闭目养神。
李承乾的思绪并没有闲着,他在反思自己身边的人,比如秦胜,从前看他千般好,如今冷眼一看,他不就是个挑唆自己手足关系、教唆自己用一些小伎俩套取阿爷欢心的小人吗?
皇家兄弟约等于生死大敌,手足关系无须挑唆也大多势同水火,像梦中的惠褒那么死命爱护手足情的皇家子弟,真的有吗?或许真的只在梦里有吧。
李承乾回想从小到大和李泰之间的种种,可以说就是很小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关系极好。
自从阿爷做了皇帝,惠褒回到立政殿之后就开始处处针对自己,这真不是错觉。
如果说梦里的事是曾经存在过的前世,那除非是惠褒受到了仙人指点转了心性。
心头掠过这么一个念头,李承乾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莫非?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那个前世里阿娘指点了惠褒?
他一时开悟便洗心革面,彻头彻尾地做了个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君子,最终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