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谢文文不期然的想,或许他终有一日也会化成风飘散,至于归向何处,是那时候的谢敬敏最难想的。
他孤单了太久,久到,他什么都没有了。
谢敬敏这个身份就是他身上的一道枷锁,深深的锁住了他长久的一生。
他不是什么混账人,无法不对某种情怀置若罔闻。他感受得到王令嗣从不掩饰的不一样的感情,或许从当初初见开始,一切就有了征兆,只是那时,一个不曾认真、一个不曾想过。其实,在感情的事上,他早已经练就了古井无波般的淡然,他信誓旦旦的以为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想,他可以强势的推开宋元昇迟来的情深,也能再次期待从白行云那得到的心灵的慰藉,但于王令嗣,他从未想过有始有终,可还是难免会有所动容,就像是投进湖里的一颗小到不起眼的石子,激不起什么浪花,但却泛起涟漪。不因为他付出的好,仅因为他恰合时宜的好。
比起他所经历的,谢敬捷与王令嗣,他无法不分出个好坏来,没办法,人,总是会找一个让他感动的人而不是让他怨恨的人。
许是被谢文文拆穿,身下的人似乎僵硬了下,但也仅是一瞬间,随即就恢复了原本的从容。
王令嗣语气轻浮的嘁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
“嘁,我才不会说谎,最会说谎的人是你好不好。”
他像个孩子一般,争强好胜的势必不让不好的名声落到自己头上,实则却是一种逞强的口是心非。
谢文文看不见他此刻说出这句话之前恍惚的神情,也没能去分辨他故作的自我,而是尤为的冷静道:“我知道你不放下我是因为不想我自生自灭,可是,你知道的,我也活不了。”
谢文文很冷静,王令嗣早就见识过的,然此刻他冷静中说的话无疑是一种击穿王令嗣胸膛的利刃。
他说的没错,王令嗣之所以不肯留下他,并非就当真是为了约束谢敬捷,他只是见不得他死罢了,大雪封山,如果他把人留在这山中,他不知道他会死在哪一个夜里,再加上他如今体内蟾毒发作,他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王令嗣能想的,就只有带着他逃,带着他去寻找生路,而并非是把他当做一个拖累丢下。
他不敢对任何人说,也不敢叫谢文文发现,他想要体面,却只能悄悄的,自以为是的藏着他的心事。
如今对他而言,他每走的一步都是踩的刀刃,可只要他折道,便不会这般艰难,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前去了,曾经睿智又沉着的人,如今毫不留恋的丢掉了自己的自尊。
四周很静,只有王令嗣踩在雪上的咯吱声,约莫是他背负一个人的缘故,踩下去的深度都比常人的脚印深。许久,才听见他说:
“我在找药了。”
像是一句呜咽,可也更是一声固执。
他早就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个坑,以前的他不信,他觉得纵然是坑,他肯定也留了后手一旦掉进去也能爬得起来,可如今一旦真正的掉进去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爬出去的办法,他站在那深坑里,束手无策又心甘情愿。
从知道谢文文这沉疴旧病开始,他心里就有种忽然要失去什么的彷徨感,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开始忌惮什么,又坚定了什么。在确定了他的身份,确定了他所中之毒后,他本该是幸灾乐祸的,毕竟,欺骗他的人终于要不得好死了,就连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报复成功,多开心的事情啊,可他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怕这个人死。
他让公冶萍出去,去找亓官云也好还是找谁也好,只要他想办法救一救谢文文,他约莫真的是糊涂了,但却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该坚定什么。
可是,真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慢了,他生病,公冶萍回不来,他毒发,公冶萍也回不来,而他除却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有时候痛恶自己不是公冶萍,有时候也痛恶自己仅是王令嗣。
公冶萍在青州,为了谢文文的蟾毒而去。
他不是王氏的仆,却心甘情愿的为王氏所驱使。
王氏是有能力的,但却败在了狂妄自大上。
谢文文埋在王令嗣宽阔的后背上发出一声轻笑,不带任何的意味。许是因为听到了王令嗣所言,也许是从这无尽的寒冬中感受到一丝慰藉。
谢文文早已经不再期待活着,中毒至今,宋元昇不是没有给过他希望,可他依旧没有听来什么好消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像一株即将掉光叶子的树苗抵挡不住叶落的宿命,他已经不会再期待什么,他也知晓,王令嗣许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的,宋元昇尚且都无能为力的事情,王令嗣又如何做得到呢?
他早就认命了。
二十年,他也不亏了。
叹息从喉咙里溢出,呼啸而过的风带来的只有属于寒冬的召唤。
“没用的,我好像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那么多人受宋元昇所托为了他的情况而奔走相告,然而他是等不来亓官云的好消息了,至于王令嗣,他也很想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