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暨死了的消息是晚上传到裴 耳中的。
这事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不知真相的自然信了传言,纷纷感叹“小战神”早逝,宁家又多了一具忠骨。
可裴 不信。
一家三口聚在她小小闺房里, 裴国公与裴 坐在桌子边, 温氏则陪她坐在她榻上, 揽着她的肩。
裴 看着三人这副模样,自己先笑出来,“爹娘,阿兄, 我没事,你们不要这样。”
“ , 你要是难受你就哭会,没事娘亲在呢。”温氏安慰地拍她肩膀,可裴 没哭她倒先噙了泪。
“外头虽传的有头有尾的,可消息毕竟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将军那边还没有收到具体消息, 世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定数, 你先不要担心。”裴国公开口。
裴 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他们就这样担心自己, 看这模样她与宁暨已有多难分难舍一样。
“我真没事,娘, 夜深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裴 离了温氏的怀抱, “我没信那些传闻, 要是这些小事就让他丧了命,那他怎么配得上战神的称号?”
裴 说完又轻笑几声,温氏深深看她几眼, 确认道:“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真没事。”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三人才离开。
裴 如同往常一样和衣躺在床上,绿衣进来将窗户开了个缝,又加足了炭,等做完这一切便剪了烛心离去。
偌大的卧房瞬间昏暗下来,在绿衣关上门后再没有其他动静。
又是一个雪夜,窗外哪有什么月色,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连平时热闹的蛙声虫鸣都不再听见。
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她都是什么都看不到,裴 觉得十分压抑,幽暗中仿佛有什么掐着她,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绿衣!”裴 急急喊了一声。
绿衣就歇在外间,听见声音后当即问道:“怎么了姑娘?”
“点灯。”
等卧室里再次亮堂起来裴 才觉得那股压抑散去,长舒一口气。
她没想过今晚能睡着,脑海中胡思乱想着。
他们说在悬崖边找到了宁暨的尸体,裴 听见时想的却是那么孤零零躺在他说的漫天雪景中该有多冷啊,他受不受得住?
信和失踪的消息都是昨日到的,那就是写完信后才出的事,他当时有没有想过除了信还带给她这么震惊的消息?
父亲说许是胡人为了粮食掳了他,裴 便想着按照他那股狡猾劲应当不会这么容易让胡人得逞吧?她不知道他背后手有多长,可依他就这么简简单单把林家办了那定然没那么简单,胡人难不成比太子比林家还聪明?
裴 翻了个身,被窝外的冷意透过间隙闯进来,让她颤了颤,赶紧掖紧被角。
可......可东宫传出来的消息太逼真了,连他穿的什么衣裳,倒下的姿势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而且萧章远什么做不出来?用胡人做刀,铲除他的心头恨,这事与他来说太划得来了。
她本以为她在长安搅和这么一趟,萧章远和端王必然无暇顾及远在北边的宁暨,可她还是小看这些人了。
又或者,这些事早已谋划好,只等着宁暨跳进去。
这么一想,裴 背后冷汗涔涔。
这一关,他能过去吗?
--
第二天,裴国公与裴 都各自早早出门打探消息。
温氏亲自端了百合糯米粥到裴 房间,可只见卧房门紧闭,绿衣在一边迎上来:“夫人,姑娘今早才入睡,现下还没醒呢。”
“唉。”温氏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粥递给绿衣,“让她睡吧,等她醒了你把这粥热热,叮嘱她喝了。”
“是。”
裴 睡得并不安稳,大约一个时辰后被噩梦惊醒,额头上都是汗,心头剧烈起伏。
裴 不忍去忆起那真切的梦,可越不想梦境就越如同鬼魅般缠上来。
她梦到了一身血污的宁暨站在悬崖边上与她告别,告完别后转身就跳入万丈深渊,她哭着跑过去,可悬崖下忽地长出血红的花,同样红色的藤曼环绕上来将她箍紧,一个瞬间就把她甩下,而后惊醒。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裴 甩甩脑子,起床更衣。
绿衣听见里间声响,进来伺候,“姑娘怎么不再多睡会?”
“睡不着了,今日可有消息?”裴 随手披了件青白袄子,往外头走。
“国公爷和公子都出门了,夫人先前来过,没见说什么。我问了阿石,可阿石也说没消息。”绿衣边说边给她盛粥。
裴 心下稍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会你与我出一趟门。”她需要出去走走。
午时未到,裴 带着面纱与绿衣出现在了城东南一家茶馆中,跟着的暗卫隐在各处。
茶馆向来是各种消息的聚散地,不过消息来源真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