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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多病骨(六) (第3/5页)

是安着心来骗他的,没什么再好怕的。如此便放松了骨头,却又放得过松,酥酥的站不稳。

董墨嗅到她的发香,有股淡淡的玫瑰味道,稍稍低眼,就能瞧见她对襟半掩的孔雀蓝抹胸,裹着一点玲珑轮廓,不高不低的,像一捧温水兜在掌中。

他看了一会,就知趣地仰直了,接而端正地凝望她。她也近近地望上来,一霎两人都笑了。

跳眼一瞧,彩衣抱着水盆在井边朝这头张望,董墨一手扯了一枝葡萄叶,将梦迢背后的罅隙掩上,一手揽环在她腰上,往怀里兜揽,“几时到的?”

梦迢还有些站不稳,朝前跌了小半步,似拒似迎地将两手攥住他胳膊底下的衣料,一双水灵灵的眼冒在他肩头,又点呆愣地回,“午晌到的,正收拾呢。”

声音像有些委屈,绵绵地往下飘坠。董墨笑了笑,蓦地不讲话了。梦迢等候一会,稍稍退出怀抱,“我从无锡给你带了东西呢,进屋拿给你。”

是一件钟鼎紫砂壶,并非什么名品,也不算精细。董墨托在掌中观赏,梦迢在旁微讪着搭腔,“好的我可买不起,就是在摊上买的,也是宜兴货,你要嫌不好,丢了就是。”

董墨轻轻搁在案上,旋到榻上落座,“就用这把壶瀹壶茶来吃。”

“又使唤人……”梦迢抱怨着,转身去叫彩衣烧水,自家去翻茶叶罐子,动作行云一般,自得轻快,“我卧房里的床是你换的?”

“喜欢么?”

“那帐子颜色不好,不耐脏,娇气。”

这番说辞果然与董墨所料不差,他撑着炕桌笑,“你以为你就不娇气?”

“我哪里娇气?我要娇气,只怕饭也吃不上了。”说话梦迢旋过身来,微撅着一张嘴,没有半点自知。

董墨也不反驳,沉默笑着。过一会欹靠在换了明瓦的窗户上,支起膝来,“家中还好么?”

梦迢提着壶来坐,一套谎话如同真的一般,“这遭回去,是住在我爹的一房表亲家里。他们家虽不算富裕,倒有两间空屋子,只是兄弟姊妹多,吵闹得很。我父母的坟下雨冲了些,你给的那些钱我花几钱银子请人新砌了,不知明年回去瞧,是不是稳得住。”

董墨点点下颌,抿一抿嘴,另眼窥她,“别的呢?”

她还是张口就来,“去瞧了我舅婆一趟,她老人家身子骨倒还硬朗,还能帮着下地插秧呢。我见她家里实在不好,底下偷么给了她十两银子。”说到此节,她抬起晔晔的眼波,“嗳,都是你的那一百两里头出的,你不怪罪吧?”

董墨缓缓摇首,又问:“再有呢?”无非是想从她嘴里打探到一点前情故梦。

谁知梦迢不以为然,“哪里还有别的?我拢共就这两门亲戚。我倒要问你,斜春好不好呢?我走时听见她说要做一件夏天的长袄,不知做好了没有。”

“不知道。你明日问问她去。”

这会彩衣提着一把新的铜壶进来,笑盈盈地往紫砂壶里注水,“姐,你瞧,这壶也是新换的。”

梦迢瞅了一眼,目光提到董墨面上,“这也是你换的吧?我前头那把分明还能用。”

董墨隔着浓浓的水烟望她,想起下晌烧成灰的家书,恬淡地回了个笑,“要换就都换成新的,连一应碗碟我都使人换过了,瞧见了么?”

“旧的还好好的嚜,费这钱做什么?”梦迢一面抱怨,一面望向案上供的一束桃花,底下是一只青白釉瘦梅瓶。她眼内一亮,将彩衣的腰轻轻揽开,“那花可不是你插的吧?”

“我哪里想得到这样细致?斜春领着仆妇来换的。”

话里是露不出马脚来了,董墨只好想从她的眉眼中看出些端倪。却见她宫鬓堆鸦,脸晕杏色,比走时丰腴了几分。她在从前的日子里,似乎又过得很自在了。

他心里既是一点欣慰,又是一点酸楚,说不出什么滋味。

梦迢倒了茶,搁了个盅在他面前,“你在这里吃饭么?现买菜是来不及了,街上有家天津卫的馆子,你要吃得惯,就往他家买些现成的吃好了。”

董墨沉默不应,梦迢歪着眼猜测须臾,打发彩衣去买。只等院里没了人,梦迢撑手跪起来,待要欠身亲他,途中又改了主意,两个手指在他头上拈了个什么,“瞧你,头上落了树叶都不知道。”

然而手上却是什么也没有,虚拈着往榻边搓一搓。董墨抬首,扣着眉心笑,“哪里来的树叶?”

梦迢两个腕子仍撑在炕桌上,骄傲地抬着下巴颏,“只兴你凭空变出颗饭粒子,就不许我凭空捏造片树叶么?”

那模样,像枝妍梅立香雪,勾住游人眼。董墨刹那涌出股冲动,她活灵活现的一点灵俏,千丝万结的乌髻,脖子上的白皮肤,一寸寸地在他心里跳跃着,像黑夜里的梆子声,敲得更密集些,逼得他寂寞的血乱窜起来,好一阵没法平息。

索性就揿下她的脖子,带着股狠劲朝那能说会道的嘴亲了下去,一点酸涩也就抛在了脑后,从前以后暂且都无从计较。

梦迢给他磕了牙,欲要发狠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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