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含血喷人,一派胡言!”本来已经被之前李凌不断列举的罪名压得满心惶恐焦虑的庄弘觉着自己可算逮到了这小子言辞里的破绽,当即大声呵斥道,“你也不想好了再诬赖本官,十几年前我还不在县衙任职呢,哪来的什么罪过?”
这话也立刻获得了其他人的响应,县丞封平就跟着抚须说道:“县尊,这刁民就是在胡乱攀咬,说些没影儿的事,要下官看他就是想乱我江城县民心,该当拿下重责,问出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他干这些的!”
主簿王贺在迟疑了一下后也说道:“县尊,事关我县衙名声,还是谨慎些为好!”
魏知县看了李凌一眼,也觉着他这话过于胡闹了,可不好圆啊。当然,他手上厚厚一叠证据也没翻到后头,所以对李凌所提的这一更严重的指控也没个概念:“李凌,莫要胡言乱语,不然小心王法无情!”
“县尊大人容禀,草民绝非诬陷,而是确实从县衙架阁库的诸多卷宗公文中查到了当年的一大弊政,此事也确实和庄典史脱不了干系!”
“你……”庄弘正待再出言驳斥,却被县令抢了先,只见魏梁盯着李凌道:“你说,若不能叫人信服,本官也只能让你吃些苦头了。”
李凌躬身行礼,这才又看了庄弘一眼道:“庄典史,草民刚才就说了,这弊案与你能为县衙典史有关,所以当时你自然还不在衙门里。不过,你父亲庄横当时却在县衙任职,乃是户房典吏,这你总不会否认吧?”
庄弘心头微紧,这小子居然连自己父亲的情况都知道了,看来真没少花心思细查啊。但事到如今,当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好撒谎,只能冷哼一声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一说法。
李凌没有再与他对话,而是再度看向了魏知县:“县尊,且看后面几张证词,草民已将当日之事写得明明白白。就在十八年前,我衡州府内曾接过一次皇命,说是让我们五座县城进贡当地的特产黄麻丝布三千匹,说这是宫里的用度,是绝不能打折扣的。我想在场一些年长之人对此应该还有些印象吧?”
魏县令已经依他所言把证词翻到后边,仔细看着眉头已经慢慢皱了起来,而堂外百姓这时也发出了一阵轻声议论:“他这一说我还真记得有那么回事呢。当时衙门里还想要把咱们的良田都给平了,用来专门种植黄麻和养蚕呢。”
“对对,是有那么回事儿,不过后来这事还是给平息了下去,然后好像是多了笔什么杂捐。要不然咱们县的粮食都有问题了……”
“是叫丝贡捐,今年还有,好像足足要每家拿出二两银子来……”
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让大家都想到了这件叫人感到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来。话说如今大越百姓头上各种税捐品类庞杂,大家还真就没太留心于此了。
李凌这时再度开口:“我等身为子民,既然是宫里要用到,自然不敢不从,哪怕再难,也要尽力去办到。可奇怪的,后来却出了个变数,以至于咱们县这十多年来就再也没有进贡过黄麻丝布了,大人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等有人作答,李凌已自己给了答案:“那就是多了一项税捐,黄麻捐。就跟我们普通百姓想不服徭役可以花钱赎买一样,咱们县也是花了大钱才免去这一贡捐的,当年定下的就是纹银一万五千两,以当时黄麻丝绢的市价,作价五两一匹倒也不算高。
“庄典史,这些政策都是有登记在册的,上头还盖着当时还是县衙户房典吏的令尊大人的印钤,你总不会不承认吧?”
庄弘沉吟了一下,不觉着这有什么问题,便点头道:“此事本官也有印象,也算是先父为我们江城县做的一点微小贡献了,倒也不值一提了。怎么,难道你想说先父这么做是错了?难道你想说咱们就该为了省这一笔捐税而把许多良田都给毁了种麻吗?”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他心里却已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只是一时还未能想到哪里出了问题。
周围众人也都面露疑问,照样想不明白李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会在刚才说这是弊案,而且是比贪墨公帑什么的更大的罪行。
而这时的魏知县的脸色却已经变了,他从证词中抬头,诡异地看看李凌,又看看庄弘,直看得后者心里更是一阵发毛:“县尊……”
李凌笑了一下:“这其中的问题大了去了,各位难道就没有发现此事极不合理吗?当初朝廷下文可是要我衡州五县共同担负这三千匹的黄麻丝布,然后各县因为各自原因多有推脱,到了最后,府衙才把这一捐贡全数交给了临县的江北县,然后其他各县则各自出钱补贴于他们。也就跟我刚刚说的那样,所谓的黄麻捐只是花钱让江北为我们其他四县种麻纺布而已!”
李凌说到这儿,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又环顾四周:“说到底就没有什么皇捐,只是当时的官府随便立了个名目罢了。而更叫人感到心惊的,本来,这一万五千两银子的捐税该是我们其他四县共同担负,可到头来,这一笔捐税却全落到了我们江城一县的头上。各位乡亲父老,十八年,足足有十八年,我们居然全被蒙在鼓里,在替其他四县缴纳税捐。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