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向来不会跟王结香说自己工作上的事,他也从不喊累。
她不知道他每天喝多少酒,不知道他整天忙什么;她知道的是他衬衫上有酒味烟味香水味,知道他在吃胃药,知道他失眠。
从有一天起,王结香无法装聋作哑,再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她开始变得唠叨。
“应酬能推的就推,早点回家。”
“别喝那么多,要按时吃饭。”
“你再这样饭不吃,酒死命喝,在发达之前你就先把自己喝死了。”
“你几点回家?不规律作息,身体会垮的知道吗?”
她天天念,见到他念,见不到他发短信念。
这些话,她说烦了,殷显也听烦了。
可惜不管用。
他继续不惜命地工作,该几点回还是几点回。
有一次他通宵没回家,王结香彻底地爆发,和殷显大吵一架。
吵完之后,她拿出纸笔要他立字为据。
“定个最晚回来的时间,每天不能超过那个时间回家。”
殷显没法下笔:“那哪有个准?每天不一定的。”
“你写,自己说,是两点,两点半,或者三点。就因为不一定,所以要写。我在家等你,我不安心。”
他依旧是不当回事的口吻:“没什么不安心的,你睡你的觉。”
王结香扯着自己的头发,承受不住地崩溃了。
她冲他大吼。
“我睡不着!殷显,我睡不着!”
呆在家里,担惊受怕地跟着闹钟数时间,不断猜测他今晚做了什么。他回家她要装睡,装作睡得特别熟。他失眠,她也会失眠。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睡我的觉?你劳累你的,我安心我的是吗?可以这样清清楚楚分开的是吗?”
殷显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经过商议,两人达成共识。
他最晚的回家时间不得迟于凌晨三点。
这纸她费劲要来的协议,履行不超过一周,便被他打破了。
三点半,殷显到家门口,钥匙入孔,左旋右旋纹丝不动。
门被王结香反锁。
她搬着椅子坐在门口,和殷显隔着一道门。
王结香要听解释。
不管他是打电话解释,发短信解释,拍着门解释,她要一个解释。
意识到门是被反锁的,殷显拔走了钥匙。他在门口呆了五分钟,抽完一支烟,而后,他起身,按了电梯下楼。
殷显在外面的旅馆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
没超过三点回家,他的钥匙开进了家门。
料想会看到一个歇斯底里的王结香,却是没有。
她穿着她最爱穿的那件土黄色猴子睡衣,在看电视,见他进屋还问了句好。
“你回来了?”
殷显没有应她:我回来了。
他们的关系早过了假装相安无事,粉饰太平的阶段。他知道她不高兴,特别不高兴,没什么好装不知道的。
他洗漱完出来,王结香关掉了电视。
茶几放着两个杯子,是她买的情侣杯,一黑一白。她泡了蜂蜜水,有他的份。
王结香盘腿坐在沙发。
她看着殷显,眼睛亮亮的,脸上带着笑。
他想回房间,被她叫住。
“我们总要聊一聊的,殷显。”
她咬字轻,语调缓,每句话说得慢吞吞的,带了些打闹般的埋怨。
“你天天跟别人说那么多话,也跟我说说话吧。回来就是睡觉,搞得我们家好像宾馆一样。”
殷显坐到沙发。
思忖片刻,他问她:“你想听什么?”
王结香反问:“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他端起那杯蜂蜜水。
她看着他把那杯水喝完。
“还要吗?”
殷显摇头。
他似乎无话可说,于是还是她来开口。
“很不可理喻吗?我让你一定要三点回家,不然要把你锁门口。你需要应酬,明明是为了工作为了赚钱,我不能理解你,让你为难……可是,殷显,要我理解,你至少得说。你从来不谈,你预设我不会理解,但你其实连说都没说。”
殷显听着王结香的话,不知怎么地又开始走神。
他想到还有一些文件要在睡前看完。听到她说“为了工作为了赚钱”,他的脑子钝钝的,觉得也不尽然。他的身体就仿佛是上了发条,被压力催着往前走,有时间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像惯性一般,他仍然不可自控地回到受压力状态。
殷显的眼神瞥向家里的地毯。
它这么旧了,他想着:应该换一个新的。
“殷显……”王结香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显的目光投向她,好似真的不懂:“有